隐宗后山的竹林小院,常年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,竹叶上的晨露坠落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,叮咚声里藏着与世隔绝的清幽。石桌上的棋盘已摆了三日,黑白棋子交错纵横,看似散乱,实则每一颗都藏着杀招——白棋如蓄势的云,黑棋似潜伏的山,正到了胜负难分的关键处。
林观散人执白,枯瘦的手指捏着一颗白子,悬在棋盘上方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,须发皆白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盛住晨露,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。柳婆婆执黑,一身灰布短打,头发用木簪随意挽着,手里捏着颗黑子,指节因常年练拳而布满老茧,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棋盘。
前山议事堂的动静,早已顺着风丝飘进了这小院。起初是隐约的争执声,像远处闷雷,而后是灵力碰撞的炸响,震得竹叶簌簌下落。当林峰那声“我看今天,谁敢拦我!”裹挟着冲天煞气劈开云层时,林观散人悬着的手指微微一顿,白子在棋盘上方颤了颤。
他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怒色,反而有极淡的笑意从皱纹里渗出来,像早春破冰的溪水。“这股煞气……”他轻声自语,手腕却稳如磐石,将白子轻轻落在棋盘左下角的“三三”位——那是步险棋,看似退让,实则断了黑棋的退路。
柳婆婆正琢磨着如何破掉白棋的包围圈,被这声怒喝惊得挑了挑眉,粗眉拧成个疙瘩。“这小子,煞气是越来越重了。”她哼了一声,指尖的黑子在石桌上敲出“笃笃”的响,“前山都快掀翻了,他倒好,说动手就动手,半点不拖泥带水。”嘴上埋怨着,目光却扫过棋盘,落在林观散人刚落下的白子上,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。
没过多久,前山传来一股灵力溃散的闷响,像被戳破的牛皮糖,连带着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,隔着竹林都能听出其中的绝望。林观散人端起石桌旁的粗陶茶杯,杯沿还沾着片竹叶,他慢悠悠地呷了一口,茶水带着淡淡的竹香,滑过喉咙时,眼中的笑意终于清晰了些,像藏在云后的月亮露了脸。
“不愧是我的徒弟。”他轻声说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,甚至有几分“吾家有儿初长成”的骄傲。想当年这小子刚进隐宗时,还怯生生地躲在门后,握剑的手都抖,如今竟能凭着一己之力镇住场子,这股狠劲,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。
柳婆婆闻言,没好气地将手中的黑子“啪”地按在棋盘上,力道之大,震得旁边几颗松动的棋子都跳了跳,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。她白了林观散人一眼,嘴角撇得能挂住油壶:“是是是,就你徒弟好。”话里带着惯常的怼人腔调,“好的没学多少,欺负起同门倒是手黑,下手又快又狠,这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,尽得你真传!”
她这话听着像在埋怨,可眼神却没什么真怒意,反而带着几分了然——修行界本就弱肉强食,对叛徒心软,就是把刀递到敌人手里。林峰刚才那一手,看似酷烈,却比千言万语都管用,足以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掂量掂量分量。
林观散人对老友这嘴硬心软的性子再清楚不过,也不辩解,反而呵呵一笑,伸手捋了捋颔下的胡须,胡须虽白,却梳理得整整齐齐:“婆婆此言差矣。峰儿这招,看似狠辣,实则分寸捏得极准。”他指着棋盘上的棋子,像在点评棋局,“只诛首恶,废了他的修为,断了他再作恶的根,这是敲山震虎,却没伤他性命,留了一线生机。这叫霹雳手段,菩萨心肠……嗯,或许离菩萨还差些,但总归没堕入魔道。”
“呸!”柳婆婆往地上啐了口,声音里带着点哭笑不得,“还菩萨心肠?你是没瞧见他刚才那股煞气,都快凝成实质了!我看他动用炼血球的吞噬之力时,那股子狠劲,赵乾的丹田算是彻底毁了,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。还有那……那地方,”她顿了顿,活了千年的人,提到这个也有些不自在,“整治人的法子倒是别出心裁,亏他想得出来。”
“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事。”林观散人收敛了笑意,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竹叶,望向前山的方向,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