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腊梅开得正烈,金黄的瓣裹著薄雪,在罔极寺的红墙下堆出层细碎的锦绣。香客们从寅时就开始在山门外排队,手里捧著素麵的供品,嘴里念念有词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雾——今日是西域高僧慧日禪师开坛讲法的日子,据说他不仅带回了佛陀的舍利,更在雪山深处亲见佛母显灵,其金身容貌,竟与当朝太平公主一般无二。
华黔云抱著刚满百日的华潮生,站在藏经阁的飞檐下。苏綰的手揣在他的袖笼里,指尖轻轻划著名孩子柔软的耳垂:“听说慧日禪师是太平公主派专人从龟兹请回来的,光护送舍利的队伍就有三百人,走了整整三个月才到洛阳。”
潮生在襁褓里咂了咂嘴,小拳头攥著片从华黔云衣襟上飘落的腊梅瓣。华黔云低头看时,正撞见儿子乌溜溜的眼睛,那眼神清亮得像江南初春的湖水,映著法台上冉冉升起的香菸,竟有种不染尘埃的通透。
法台设在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上,用紫檀木搭建,上铺明黄色的锦缎,四周悬掛著十八盏莲灯,灯油里掺了西域的龙涎香,在寒风里燃出裊裊的青烟,香气醇厚得像陈年的蜜酒。巳时三刻,慧日禪师终於从藏经阁走出,他身披十二环锡杖,红袈裟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,脸上的皱纹里嵌著风霜,眼神却亮得惊人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“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。”慧日禪师的声音不高,却带著种奇异的穿透力,透过呼啸的寒风,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他盘膝坐在法台中央的莲座上,双手结印,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信眾,“老僧自西域归来,途经雪山,见佛光普照三十里,中有金身佛母,跏趺而坐,手持九品莲,言:『吾乃西方净土所化,今降人间,护佑东土大唐。』”
香客们顿时一片譁然,纷纷跪倒在地,额头贴著冰冷的青石板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华黔云注意到,前排几个穿著体面的居士,袖口都绣著极小的莲纹——那是太平公主府里人的標记。
慧日禪师轻轻敲了敲手中的引磬,清脆的响声让喧闹瞬间平息:“佛母慈悲,见老僧虔诚,赐下舍利三枚,言:『东土有善女子,名唤太平,乃吾化身,当为眾生福田。』”他从怀中取出个水晶舍利塔,塔中的舍利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,“诸位请看,此乃佛母信物,触之可消灾弭祸,度化罪孽。”
人群里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,不少人激动得泪流满面,朝著舍利塔叩首不止。法台两侧的帷幕突然被拉开,露出两幅巨大的画像——左边是佛陀在灵山说法的场景,右边竟是太平公主的画像,画中的她穿著天青色的僧衣,坐在莲台上,眉宇间的悲悯与左边的佛陀隱隱呼应,画像下方用金粉写著“莲化身,护国佑民”八个字。
“佛母显灵!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更多人跟著跪倒,山呼“太平佛母”的声音震得法台都微微发颤,檐角的冰棱被震落,砸在青石板上碎成晶莹的屑。
华黔云怀里的潮生被惊得哭起来,小傢伙的哭声在一片虔诚的呼喊中格外清亮。苏綰赶紧將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,轻声哼唱著江南的童谣,指尖温柔地拍著他的背:“潮生不怕,是大和尚在讲故事呢,咱们听一会儿就回家……”
潮生的哭声渐渐小了,小脑袋在母亲怀里蹭了蹭,似乎被熟悉的歌谣安抚住,只偶尔抽噎两声,小拳头却依旧攥著那片腊梅瓣不肯鬆开。
慧日禪师等欢呼稍歇,继续说道:“《大般涅槃经》有云:『一切眾生,皆有佛性,有佛性者,皆可成佛。』公主殿下广修善业,建寺度僧,救济贫苦,此乃菩萨行也。老僧在雪山所见佛母金身,与公主容貌无二,非是巧合,实乃因缘具足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台下信眾,声音愈发恳切:“昔年佛陀割肉餵鹰,捨身饲虎,皆为度化眾生。今佛母化身降临,正是怜我东土眾生疾苦,欲以慈悲之力,护佑大唐国泰民安。诸位当诚心礼敬,广行善事,方不负佛母慈悲。”
“法师既通佛法,可知『凡所有相,